东亚石斛负责人在基地查看石斛生长情况。
镇安下?石斛基地
“现在在家门口聊聊天就能赚到钱了！”10月24日下午，位于龙西东家岙村的东亚石斛组培中心底楼大厅里，几名大妈吹着习习凉风，打趣说笑。
远处是漫无边际的青山翠田，几座兀起的小山犹如巨型屏风将厅前景色烘托得更富层次感。
说笑归说笑，大妈们的手可没闲着，一些微微泛黄的形似漂流瓶的玻璃器皿经她们之手变得透明闪亮。
这些器皿是楼上组培中心培育种苗后留下的，大妈们的工作任务就是将器皿洗净，再消毒，以便循环利用。
“年轻时我们到外地去采药草，现在我们自己的山上、地里种出了比别处都好的药草。”一位大妈笑露酒窝。
近年来，随着人们保健意识的提高，被称为“中华九大仙草”之首的铁皮石斛渐受欢迎，而有着百年铁皮石斛采摘、加工历史的乐清双峰、龙西等山老区也由此日益富饶。
昔日药农
百年间，大山深处的不少农民以采摘、加工石斛为生。近日，记者走进雁荡山脉深处的龙西、镇安等地，了解石斛产业的发展历程。
在龙西，一位老者告诉记者，采摘、加工铁皮石斛一度成为这一带的支柱产业。在旧时，乡邻采用的还是传统工艺，大家三五成群围坐在火盆旁，一边拉家常一边将石斛的茎烘干，再用纸条绕扎成粒状。村民给这些小草粒取名“枫斗”。
身为龙西人，乐清市东亚石斛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金传高自幼便对石斛的采摘、加工耳濡目染。他的创业经历，正是乐清铁皮石斛产业发展的一个缩影。
因幼时家境贫困，上世纪80年代，读到初中一年级的金传高辍学，跟随父亲开始了石斛的运输、加工、转售生意。
“山上的石斛毕竟有限，我们就到云南、贵州一带采购原料。”创业伊始，金传高用自己前期务工积攒的全部家财与亲友合伙从云南进购了一车药材。谁知，云贵一带山高路险，货车半路发生车祸，药材尽失，导致金家负债累累。
几十年前，类似的不幸遭遇在我市药农身上时有发生，以致一些乡民宁愿在家从事石斛加工以赚取微薄工钱，也不愿外出收购药材。
金传高初生牛犊不怕虎，东拼西凑了7000元钱后，又只身赶往云贵一带选购药材。
此时，国内石斛市场鱼龙混杂，因紫皮石斛价优、外形酷似铁皮石斛，于是双峰、龙西一带不少药农大批收购销量甚佳的紫皮石斛。
资金有限的金传高剑走偏锋，选择进购药用价值更高的铁皮石斛。
“实在没办法，一来资金有限不能像别人一样进购大批价格便宜的紫皮石斛以薄利多销，二来药书上实实在在写着‘铁皮石斛’才是石斛之冠。”
这7000元的“无奈”投资，不仅令金传高还清了欠债，还让他掘得了人生第一桶金。从此，金传高将投资目光锁定于铁皮石斛。
上世纪90年代，国人文化水平不断提高，对石斛有了较为客观的认识，有“石斛之冠”之称的铁皮石斛因其保健功能被发现而大受市场欢迎，价格也逐年攀升。
然而，经过数十年的采摘，生长缓慢、对生长环境又极为挑剔的野生铁皮石斛日益稀缺。上世纪末，野生铁皮石斛被定为国家重点二级保护植物而限制采摘、购买。
金传高等人面临着有市场无原料的尴尬境地。
旧有的产业模式亟待改变。
工作人员观察石斛育苗。
人工种植
其实，早在1999年前往广西、贵州一带收购野生铁皮石斛时，金传高就曾留心观察铁皮石斛的生长规律，并根据自己琢磨出来的经验，在自家阳台上试种铁皮石斛。
2000年底，三平方米的阳台试种为金传高带来了3000元的收益，这令他喜出望外。
抱着致富梦，2001年，金传高在家乡龙西租来10亩闲田，将加工用剩的野生铁皮石斛根茎种入枯死的樟树上。
在金传高位于龙西东家岙村的东亚石斛组培中心附近，记者看到了这种长满嫩绿石斛枝芽的枯树桩。石斛枝芽犹如一朵朵木耳贴着树皮生长。
“野生铁皮石斛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这种仿野生的种植方式，可以确保石斛充分吸收阳光、利用空间。”记者看得出神，金传高也颇为得意。
和金传高一样的有心人在龙西、双峰一带还有不少。同一时期，有五家人开始种植，将野生铁皮石斛根茎种植在地里。
经过一年多的精心呵护，金传高试种在两亩田地中的石斛竟然顽强存活了。
有了这一次的成功，金传高大受鼓舞。此后几年，他连续加大投入。2003年，金传高一口气投入100多万元发展20亩石斛种植基地，将单一的加工、销售扩展成育苗、种植、加工、销售一条龙产业。
然而，2004年的“云娜”台风给了金传高以及广大药农致命一击。金氏兄弟辛苦搭建的种植基地被风吹垮，眼看就要收获的20亩石斛毁于一旦。
“云娜”过后，药农损失惨重，绝大部分人放弃了种植。金传高不服输，咬牙将家中惟一的房子卖掉，再次投入到铁皮石斛的育苗、种植中。
在东亚石斛组培中心附近的种植基地，记者看到，种植铁皮石斛的泥地比边上的地要高出几寸。
金传高说，台风让药农尝到了苦头，也让药农学到了不少经验，将种植地增高几寸就是为了让石斛防洪防淹。
政府的扶持政策为金传高的创业梦提供了可能。2004年后，农业部门出台多项政策，为效益农业发展提供减税、银行借贷等相关便利。
药农们重拾了信心，种植石斛得到了保障。
然而，在推广销售过程中，药农们却又遇到了瓶颈：由于产品没有生产许可证遭到了市场抵制。
产业升级，再次迫在眉睫。
转型升级
沿着大荆溪，穿入莽苍的大山深处，灿烂阳光下的镇安乡间道上人车稀少。悠悠青山下，东亚石斛开发有限公司的下?村种植基地里连片的黑色大棚特别醒目。
“铁皮石斛喜湿、喜阴、怕水淹，这里地势高，对铁皮石斛的生长很有利。”在镇安下?村基地的田坎上，金传高指着身后150亩的黑色大棚对记者说，这是其企业第三次转型升级的成果。
“往年找不到这么好的成片农田，铁皮石斛只能零星种植，产量和利润都得不到提升。”金传高说。在将采摘野生成品模式转变为人工培育模式后，2006年，乐清市东亚石斛开发有限公司成立，并通过浙江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GMP认证，取得了药品生产许可证，成为目前乐清惟一通过“国家食品药品GMP认证”的铁皮枫斗专业生产企业。
市场通行证拿到手，政府的扶持政策也在跟上。
2009年，乐清市出台《乐清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快铁皮石斛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大力扶持铁皮石斛产业在乐清推广，并对连片种植三亩以上的种植户开始施行补助政策。
同年，镇安启动“三不变”（即在权属性质不变、用途不变、量质不变的前提下进行流转，来促进土地相对集中，实行规模化、产业化经营），将土地集聚用于发展铁皮石斛等多个效益农业产业。
2010年3月，乐清市东亚石斛开发有限公司借此良机，扩大基地建设，以土地流转的形式在镇安签租了150亩农田，实现第三次转型升级。
2010年6月，双峰荣获“中国铁皮石斛之乡”称号，成为乐清市农业首张国字号金名片，为乐清的铁皮石斛打响了品牌。
乐清市农业局（林业局）局长朱志成告诉记者，今年年底，乐清铁皮石斛种植面积突破2000亩，种苗培养产量近一亿株，吸引工商资本近2亿元。目前，乐清市有80余家铁皮石斛产业基地。铁皮石斛产业成为乐清农业的支柱产业。
像金传高一样，在镇安建设百亩以上种植基地的还有乐清市铁枫石斛发展有限公司、浙江太平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乐清市雁云铁皮石斛有限公司等多家企业。此外，在雁湖、四都等地也出现了百亩以上的铁皮石斛种植基地。
如今，淡溪镇的四都，大荆镇的镇安、双峰，芙蓉镇的雁湖都成为铁皮石斛的重点种植分布区域。
“新鲜铁皮石斛的价格如今每公斤能卖到700元，产品价格稳步提高。”朱志成说。
石斛产品带动附近村民就业。
“口袋经济”
铁皮石斛产业给企业带来利润的同时，也给当地村民带来了福音。
在东亚石斛位于镇安下?村铁皮石斛种植基地里，记者看到几位老农正拿着锄头在田地里劳作。
“在田里忙活了一辈子，到50岁的年纪还能成为月工资两千多的上班族。”现年55岁的金华正一边用锄头挖排水沟，一边跟记者聊。
金华正是镇安下?村人，曾漂泊异乡务工。随着年龄增长，重活吃不消，轻松活又难找，在为难之际，他在家门口找到了这份工作。
今年4月份，金华正结束在外漂泊30多年的务工生涯，在这家公司上班，主要负责锄草、拔草、施肥、搭棚等活。
“最多一个月能拿到2000多元，最少也有1000多元，活也轻松。”谈到这份工作，金华正眼角的鱼尾纹绽放如花，“现在干的都是农活，比以前在翻砂厂里的重活轻松多了，还能顾到家里的农活。”
令金华正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年过半百之时还成为了“小地主”。
金家有2亩地，流转出1亩地，由乐清市东亚石斛开发有限公司种植石斛，每年租金700元。
在镇安，像金华正这样“收着地租打零工”的农民将近800户。金华正说，好些人以前在外面务工，如今都回家上班了。
“作为无工业的山老区，高效农业产业项目的引入为镇安的发展指明了方向，也带动了基础设施建设，就像一个大口袋将很多利好装入其中。”
镇安办事处负责人将土地流转称为“口袋式发展”。他告诉记者，镇安现有人口14800余人，常年在外务工的达到8000余人。留下的基本是些妇女和劳动能力较差的老人。这些村民多以打零工或农田为生，收入极为有限。
去年，镇安以每亩农田500斤粮食市场价的标准与农民签订土地流转协议，引进了“东亚石斛”等4家农业龙头企业入园投资。昔日无人问津的荒废农田一下子成了抢手货，每亩年产值高达数万元。
“镇安模式”只是一个缩影。近年来，乐清市铁皮石斛产业发展迅猛，全市铁皮石斛种植产业初步形成种苗培育、大田栽培、初加工和销售一条龙的产业链条。
“软黄金”
石斛属于名贵中药材，据《本草纲目》记载，其有“强阴益精”、“轻身延年”等功效，为“上药”，而铁皮石斛更属其中的上品，民间称之为“软黄金”。
石斛往往长在悬崖峭壁上，旧时雁荡一带的采药人迫于生计铤而走险，身系绳索在峭壁间攀援寻药，从而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的绝技。此绝技世代相传，至1916年，当地人看到雁荡山游客日益增多，便请来采药师在雁荡小龙湫的一处峭壁上为游客展示飞渡采药表演。此绝技引得游客叹为观止，一些游客将此表演称之为“世界上最高的空中舞台表演”。
相比较于飞渡表演，药农在峭壁采药远比表演危险得多，不少药农或采药负伤或葬身山崖。石斛采摘之不易及其保健效果之显著，故被称为“神仙草”。
采访手记
几年前，双峰、龙西、镇安等地的乡间道路上鲜有年轻人的踪影，道路两旁房屋多半大门紧闭。村里老人告诉我们，年轻人到外面务工或经商去了。话语间，充满辛酸。
现在的山老区，乡间道上多了不少四轮小车，路旁人家也多大门敞开，一派生机。
近年来，在市委市政府的帮忙吆喝下，原本不被人们所了解的铁皮石斛成为家家户户所熟识的“仙草”。一系列帮扶指导政策，令山老区群众看到了发展方向，也找到了致富捷径。铁皮石斛产业在山老区的兴盛，让外出务工的乡民回到家乡。
看到铁皮石斛大棚中忙碌的村民们脸上挂着的喜悦笑容，我们想外出务工赚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家人团聚、乐享天伦带来的幸福。
发展了家乡产业，让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才有了农民发自内心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