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洒满田野,梯田黄黄绿绿的,像一把把弯弯的梳子齐整地插在高山上。
这些梯田,大不过一亩,多数是只能种一两禾的“带子丘”和“青蛙一跳三块田”的碎田块。一坡往往有成百上千亩。
总面积1万亩的加榜乡梯田,绵延党扭村到加车村25公里。这个大山中的奇迹,正被越来越多的人听闻。
壮丽的景色,浓郁的民族风情,浸透自然之道的生存方式,使得加车村新米节成为《舌尖上的中国》拍摄点,在《我们的田野》一集中播出长达7分钟。
9月,丰收的季节。山风送来热烈的歌声,空气中流淌着喜悦。宁静的村寨正在积蓄寸寸力量,等待着新米节这天喷涌而出。
9月13日。农历初九。
距离从江100多公里,在蜿蜒的大山中花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加榜乡加车村,已经人声鼎沸。在本地人和外来者的簇拥下,庆贺丰收的新米节即将隆重登场。
满大街的外来者都是摄影爱好者。不少来了再来。
“去年前面的路没修好,挽着裤腿在烂泥地里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一位来自广东的摄影爱好者不无兴奋。他拍过一些著名景区的梯田,“都没有这里壮观。最妙的是梯田里还有古老的寨子,很好地表达人和自然和谐相处。”一旁几个摄影爱好者纷纷点头。
美的发现
外来者的慧眼识珠,启发了村民们重新认识那些看惯的风景。今年60岁的梁文佳是加车村第一个搞旅游宣传,第一个办接待的。
梁家在路边,由于早年外出打工,修的房子大,村里走亲戚的人都免费住在他家。几年前,一位从江的摄影爱好者来拍梯田。梁文佳吃惊地看着他为拍一张梯田照片在坡上晒一天太阳,“汗水流得到处是”。这位外来者给他留下了一句让他琢磨了很久的话:“这些梯田是你们祖先留下的宝贵遗产,以后会有更多的城市人来欣赏。”
雪后初晴日,梁文佳出门,阳光直射下,大山的层层梯田黑白相应,瞬间,他明白了那位摄影者所说的美。梁文佳找了个DV,拍下梯田美景制成碟子,看见外来者就免费发放。赶集时也免费发放,希望人们欣赏祖先留下的遗产。
2008年,果然越来越多的城市人来到加车村拍梯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人家10元钱的住宿费。
在乡里的帮助下,梁家成为第一家挂牌的接待点。门楣上挂了块金边白底朴素无比的牌子:加榜乡梯田观光接待点。现在有15个房间,住宿费一晚“涨”到30元。
加车村旁边的党扭村七组村民王明新的老房子成了拍摄梯田最佳点。从他家的窗子望出去,是加榜乡梯田的经典画面:巨大的梯田像涟漪一样,从古老的寨子荡漾出去。王家门上贴着红笔歪歪扭扭写的宽幅字条:拍摄收费5元。9个房间早就住满了人。尽管他说不清楚名片上印的“中国农耕文化遗产”的含义,但他明白,祖辈传下来的梯田有着超越生存更高的价值。
节日“沸点”
临近中午,67岁满头白发的王国华敲着铜锣“喊寨”:赶紧去芦笙堂集中。
新米节的沸点被加车村七个组七支芦笙队点燃。苗族汉子们使出浑身劲儿,腾起来,舞动芦笙。女子们穿着盛装插着银饰,三五成群站在一旁,满含笑意,或者互相敬酒。
新米节,现在是他们一年最盛大的节日。80%的青壮年都在外打工,新米节这天却一定回来。
这一天,是艰辛后的欢乐。对于35岁的村民王小兰来说。
家里4亩田,四处分散。最近的离家10多里,最远的30多里。鸡叫几声她就得起床,包上糯米饭,挑着担子走一两个小时到坡上干活,天黑才能回家。汗滴禾下土的辛勤,更加凸出了收获的意义。她带着5岁的女儿在人群中,一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一天,是当地传统的诉说。
63岁的王国劳带领芦笙队在芦笙堂祭祖。他的祖先最早迁徙到此处。王里山上,枫香树高大苍天,藤蔓布满直直的青白色树身。王国劳拄着竹杖,用苗语讲述迁徙的故事。
村民王春荟断断续续地给记者翻译:大约2000多年前,老祖宗从湖南开始迁徙,最终在这里定居;人们用竹片一点点在大山上挖田,用簸箕将土运到山下;一辈接一辈的努力,才留给了后人那么多田种粮食……
上百的摄影爱好者举着长枪短炮对准瘦小的王国劳。他们的“沸点”,是拍下直击都市人躁动内心的片段。
此刻,这些居住在深山中的苗族人却是借着新米的节日,在喃喃的苗语中,香火萦绕中,猪头酒肉糯米的祭祀中,跋涉在长长的历史之河中。
杂草丛生的芦笙堂,再一次被芦笙的欢乐点燃,站在树下的女人们大声歌唱……
山中日月长
站在田边,加车村40多岁的王春荟盯着稻田里游动的鱼。过完新米节,收完稻谷,他就要启程去湛江做“苦工”:收割甘蔗,一个月挣两千多元。家里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女儿在卫校,儿子高三了。
坐在火塘旁边,24岁的加页村民潘晓祥用树枝夹着鱼烤。他也要回广东打工。高中没有毕业的他,在那里一个月挣两千到三千元。
要是这里经济发展点就好了——
加榜乡乡长杨玉春脑袋里,满是如何把乡里的旅游做起来的点子:去年乡里支持开农家乐,投入两三万元买了被子枕头免费赠送,还送村民去培训厨艺,引进了扶贫项目养殖香猪。
县宣传部和旅游局也在微信和微博平台上推广加榜乡新米节。
“去年这一天到的游客有好几千人呢。平时也会有些游客来拍摄。”受此激励,今年新米节前,王春荟将就老屋子开了农家乐“试试”,让妻子在家照顾老人孩子,同时也能有些收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