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7国道磁县段路边横幅宣传禁烧秸秆(央广网记者 刘黎 摄)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环保部刚刚公布了第三季度空气质量相对较差的前10位城市,河北七个城市上榜。中央治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大气污染也是大手笔,将安排50亿元资金,并重点向治理任务重的河北省倾斜。
治污染,因时因地,多管齐下。具体到北方农村,这一个月来,禁烧秸秆就是治理空气污染的一项重要举措。河北邯郸更是由市农工委牵头此事,层层把 关,要把禁烧秸秆落实到位。烧秸秆,年年有,又是屡禁不止的难题,邯郸重视此事,值得肯定。不过,在执行过程中,一个着火点罚款一万,钱还打到个人账户的 做法,惹来了一线乡镇干部的不少说法。处罚的依据是什么?争议又在哪里?
沿着107国道往磁县讲武城镇走,道路两边就挂着“严禁焚烧秸秆”的宣传横幅,王家店村正在田里耕种的老百姓说,村里的秸秆都已经还田。
记者:像咱们现在烧秸秆的还多吗?
群众:烧秸秆的一个都没有。秸秆都还田了,让烧也不烧,秸秆还田对小麦有好处。
秸秆还田,年年宣传,多位乡镇干部也说,绝大多数村民已经接受这个理念,只有小地块,还田还有难度。
某乡干部1:大多现在都还田了,但是有些村民说秸秆太厚,有想点的,通过宣传,尽量别点,因为这样污染环境,也影响交通。
某乡干部2:基本上没有大的火情,到了后期,群众种了地以后,田间地头有点碎秸秆,有人不自觉,有可能点着,就这个现象。
即便潜移默化,村民秸秆还田的意识在逐步提高,邯郸从市到村,各级领导对禁烧秸秆这项工作仍然抓得很细。磁县农工委常务副书记李富山说,国庆七天假,正是农民种小麦前处理秸秆的关键节点,七天时间,乡村干部都守在田间地头。
李富山:国庆节搞禁烧,包括农工委,禁烧办这些工作人员,包括各乡镇,实实在在就是不休息,不但不休息晚上还加班到11点,进行死看死守。
从县到乡到村,层层签署责任状,乡干部包村,村干部包地块,看不过来,再雇些人手,总之,尽量看住群众别烧秸秆,如果点火,必须及时控制。对一 线乡镇或者村干部来说,完全杜绝村民烧秸秆并不现实,可是一旦被邯郸市农工委进乡入村的巡查人员发现着火点,后果就是行政处分,外加经济罚款。
乡干部:只要冒烟了,这片是谁包的,乡干部责任人是谁,村干部责任人是谁,针对责任人进行处罚,行政上的处罚包括资金上的罚款都有。
记者手中一份9月25号邯郸市农工委和禁烧指挥部办公室下发的一份内部文件显示,“市禁烧督导组每发现一把火,按照谁家地界谁负责的原则,处罚 所在县市区一万元,多处着火,累加计罚,大面积着火,加重处罚。”邯郸磁县、临漳县农工委负责人也证实了罚款一事,发现一个着火点,罚款一万元。
李富山:一把火罚一万,按着火点罚。
记者:那要是着的面积大呢?
李富山:一平方米顶一把火。保持一个高压的态势,罚款不是目的,市农工委也说,罚款不是目的,关键要通过这个罚款造成一个高压态势,引起下面的重视。
郭贵昌:罚款一把火一万元,县里、每个乡镇都签了责任状,一般情况下,罚款市里对的是乡镇。
禁烧秸秆这项工作本身就是悬在乡镇干部头上的利剑,发现一个着火点,罚款一万,面积大的,一平方米算一万,这笔罚款更是他们的沉重负担。钱由谁出,又去了哪里?

去年开具的禁烧罚款收据,今年的还没有开(央广网记者 刘黎 摄)
在临漳县农工委常务副书记郭贵昌办公室采访,电话打了进来,郭书记说,刚才就有电话催缴罚款。
郭贵昌:肯定是真罚,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就是催缴罚款的,一般发现一堆火就是一万块钱。
记者:着的面积大呢?
郭贵昌:多记呗。乡镇掏不出来,村里更掏不出,又逼得要命。
罚款谁来出,多个乡镇的回答不一。找到点火责任人,由当事人出,找不到村里出,不过,一般都得乡镇买单。
乡镇1:能找到点火的或者他愿意出,就让他出,出不了就乡里和村里一块儿想办法。不是说了吗,要求当天交,所以非常紧张,每天都在地里呆很长时间,害怕被罚了,谁拿这个钱,人也逮不着,就算找到他,他也没钱,但是这个钱必须掏出来。
乡镇2:原则上是他们哪个村着火,哪个村负责,真的要是着火了处罚比较重的话,镇上也会相应地给他承担一部分。
磁县农工委常务副书记李富山说,交不上罚款,就从财经经费里扣。
李富山:乡镇掏钱。从经费里挤出来,如果不交,从财政经费里扣除。
罚款还得及时交,否则还影响年终考核。邯郸市农工委下发各县的内部文件说,秋季秸秆禁烧工作的考核会和农村环境整治工作考核结合进行,有焚烧秸 秆现象,乡镇当日缴纳罚款的,不再扣分;3天内缴纳罚款,扣0.5分,逾期缴纳罚款,扣1.5分。抓禁烧秸秆工作,现在已到尾声,不少乡镇都被督导组发现 了着火点,也交了罚款。一面交罚款,一面乡镇干部却是一肚子苦水。乡镇财政经费一年只有一二十万,交的上罚款真得四处想办法。
知情人士: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就是靠县里拨些经费,再有就是自己想办法,借钱之类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镇领导告诉记者,罚款只能挪其他专项资金。
镇领导:临漳三个乡加起来被罚了20万,这个在乡镇这一层干部中议论是相当不好的,罚这么重,其实从根本上治理不了多少,这三个乡即便今年罚这 么重,明年肯定还要点火,百分之百的,它不可能根治的。乡镇没有独立的财政,发现一处上交一万元,这一万从哪儿来,只能从别的专项资金挪用来,这个是非常 危险的,不然的话这钱没法儿出。
更有知情人士反映,这项举措已经实施了两三年,甚至拿出去年缴纳罚款的单据让记者看,用的是河北省行政事业单位资金往来结算票据,收费项目是 “2012年禁烧罚款”,公章落款“邯郸市人民政府农业办公室”。这位知情人士说,今年他们乡的禁烧罚款已交,但收据还没开,让他疑惑的不仅是罚款依据, 钱更是打到了建行账户,一位梁姓个人名下。
知情人士:既然是罚款,就把单位的财务账号告诉我们就行了,给一个个人的账号。再一个,开的是内部往来结算收据,罚款应该开罚没收据。他罚款的依据是什么,为什么不用罚没单据开票,为什么用个人账号打钱,这些钱去向到哪儿了。
记者查阅《大气污染防治法》、《消防法》等多部法律,并未见到对秸秆焚烧处罚一万元的具体条文。向邯郸市农工委咨询,对方回复,钱会入到市财政账上。
也有一线乡镇干部对市里的这项举措表示理解,罚款才能让干部绷紧弦,更多的乡镇干部却希望,奖惩并举做好工作。
乡镇1:可以增加些激励机制,除了惩罚性措施,增加些激励,到地里面防火,增加些补助,晚上也回不了家,还得在这儿住,家里的事都顾不了。
乡镇2:市里罚款罚得很重,人家有些乡镇没有发现火情或者是做得比较好,投入人力物力比较多的,也可以适当奖励,也能提高工作的积极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