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杂交水稻
我就默不作声,反正我干工作,我要拿事实给他们看。
在1960年前后,我至少亲眼看见5个人倒在路边、田埂边和桥底下,真的是路有饿殍!那种凄惨的场景对我有很大的刺激,让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民以食为天”,深深感受到了粮食的重要性。
1956年,党中央号召向科学进军,国务院组织制定全国科学发展规划,我考虑应真正搞点研究。这样,在教书之余,我带领学生科研小组搞试验,希望能搞一个什么新的品种,一种高产的新作物。
刚开始进行杂交水稻研究的时候,不论是技术条件还是政治环境,各方面都是不行的。我在安江农校就是一个普通的中等农校的教师,人家都是瞧不起 的。老一辈的很多专家都认为水稻这个自花授粉植物是没有杂种优势的,遇到有些权威的反对,有些人则持保留态度,压力是非常大。当时我就默不作声,反正我干 工作,我要拿事实给他们看,我不再当面跟他们争。在最艰难的关头,一定不能轻易放弃。
最初搞无性杂交,结果闹了许多笑话;后来搞小麦呢,觉得在湖南没前途;搞红薯呢,感觉是个搭头,意义不大。转过来开始研究水稻,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天爷在我面前摆了一株特殊的水稻,让我看到了。
1964年六七月,水稻开始进入抽穗扬花的时节,我开始寻找天然的水稻雄性不育株的工作,具体讲就是到稻田里仔细寻觅。为了找到我意想中的天然 雄性不育株,每天我都鼓起勇气去,可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那时很辛苦,我早上吃了早饭就去下田,带个水壶、两个馒头;中午不回来,一直到下午4点左右 才回来。上面太阳晒,很热;下面踩在冷水中,很凉,因为没有水田鞋,都是赤着脚。就是那样差的条件和饮食,使得我换上了肠胃病。
日复一日,没有收获,但我总是乐观地期待着明天。我们知道这种不育株,在后来叫做“C系统”、核不育,尽管几率为三万分之一、五万分之一,但它 还是会有的,只要细心找。这种意念支撑着我努力地寻找。终于有一天我还是顶不住,中暑晕倒了,胃病也发作了。我的学生小潘把我扶到树荫下休息了一下,然后 我又接着再找。胃痛了,就一只手压着痛处,另一只手不停地翻开稻穗仔细察看。
坚持14天后,我终于在拿放大镜观察了14万多个稻穗后,从洞庭早籼品种中发现了第一株雄性不育株!这意味着,攻克杂交稻育种难题跨出了关键的第一步。1964、1965年两年我先后检查了几十万个稻穗,找到6株雄性不孕植株。
关于名利与梦想
把名利看得淡一点,就不容易受到打击,就不会为名利所累,就不辛苦。
我不愿当官,“隆平高科”让我兼董事长,我嫌麻烦,不当。我不是做生意的人,又不懂经济,对股票也不感兴趣。我平生最大的兴趣在于杂交水稻研究,我不干行政职务就是为了潜心科研。搞农业是我的职业,离开了农田我就无所事事,那才麻烦了。
有些人退休之后就有失落感,如果我不能下田了,我就会有失落感,那我做什么呢?我现在还下田。过去走路,后来骑自行车,再后来骑摩托车,现在提高了,我可以开着小汽车下田了。
我不是没有名利思想,说完全没有名利思想,也是不实在的。但是不要把它放在第一位,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把名利看得淡一点,就不容易受到打击,就不会为名利所累,就不辛苦。如果把名利看得很重,就辛苦,为了名利去搞研究,你一遇到挫折就要泄气,就会有负担。
我曾梦见杂交水稻的茎秆像高粱一样高,穗子像扫帚一样长,籽粒像花生米一样大,我和助手们一块在稻田里散步,在稻穗下面乘凉……我把这个梦称为“禾下乘凉梦”。这是我的梦想,是我追求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