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现在要收柠檬了，你们再打农药行吗？”
许三玉：“已经收过了。打一次药，用人工的话，要十几天时间。”
记者："那你家的地挺多的？"
许三玉：“有40多亩。”
许三玉：“他们在村子里租了个房子，叫我们自己拉过去。只要果子好就照他们说好的钱给我们。” 记者：“他们说多少钱收？”
许三玉：“2.4元。”
来自四川的经销商开出每公斤柠檬2.4-2.8元的价格，比当地加工厂高出1元钱。像许三玉，2004年收了7吨优质柠檬，意味着他要比原计划多收入7000元。当地农民原本以种甘蔗为主。包括许三玉在内，对柠檬的了解仅限于厂家的介绍。原本农民以为1.8元1公斤的价格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这柠檬还能卖得更高。多数农民们想都没想就把最好的柠檬卖了。可没过几天，农民们就听说，工厂因为农户把优质柠檬卖了，拒绝剩下的次等柠檬。
许庆万：“如果说是好好坏坏都卖给加工厂，他们能接受。如果吧好的果子卖掉了，不好的果子卖给他们，反正是不太高兴了。”
许三玉所说的公司就是这个瑞丽惟一的柠檬加工厂，以加工柠檬油和柠檬汁为主。1999年在当地建厂，并且给农民提供种苗和技术，还达成协议保护价为一级柠檬1.8元1公斤。从2000年到现在，这个加工能力在5万吨的加工厂，每年只能从德宏州收来二万多吨的柠檬，就眼巴巴地盼着柠檬进入盛果期。但是到了盛果期农民却轻易违反协议把优质柠檬都高价卖给了别人。用次等果加工柠檬油和果汁会提高生产成本。因此，厂家拒绝收购剩下的次等柠檬。
李骞：“病菌、细菌这类都在次果和等外果里。如果一加工的话，成本要加大。再一个，果汁的质量绝对不能达标的。”
柠檬是一种加工用途都很广的产品。用柠檬榨出的柠檬油是做化妆品、食品的高级原料。2004年国内柠檬的产量是10万吨，需求量却高达40万吨。但柠檬口味特别酸，鲜食数量有限，所以一个地区要发展柠檬种植必须有加工厂，做深加工。可如今厂家拒绝收购剩下的次果，让原本打着如意算盘的村民们心里有点慌了。
许三玉：“如果有80%都卖不掉的话，柠檬不比别的，像粮食可以吃。像柠檬吃一个牙齿都酸得不行。”
2004年，瑞丽的柠檬刚刚进入盛果期优质果的比例只占总产量的20%，80%都是二级以下的果子。本来厂家为了鼓励农民种植，说好种出来的柠檬好坏通收。如果厂家不收的话，这80%的果子卖不出去，还得赔钱。农民们开始明白，外来的经销商虽然出的价格比厂家高，但是他们只要少量的特级果，还不如卖给本地的厂家划算。不能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破坏了与厂家的关系。经过政府出面协调，最终厂家勉强同意收购农民手里剩下的柠檬。到了2005年，农户再也不轻易把好的柠檬卖给外来的经销商。
记者：“有没有人到您家来收？”
毛勒成：“没有人来收。”
记者："是不是保密啊?"
毛勒成："不是，不是保密。"
记者："为什么？"
毛勒成："这个对于柠檬厂不好，政府也不好，对我们也不好，不利于外卖。"
农户：“外边的贩子竟挑好的果子。差的那部分还是要靠公司给卖掉。”
2005年的收购季节又到了。因为去年的事情，今年大多数农户不再把好柠檬卖给外地经销商。可本该挺顺当的生意，在三月和五月交柠檬的时候又出现了新问题。
记者：“这些都是你家的吧？”
农户：“对。”
记者："这个果子的质量怎么样？"
江宗佐：“差不多。这些果子因为好坏都混在一起，因为这个没有挑出来，混在一起，好坏都混在一起的，我们验起来也不好验，所以扯在一起给一个均价。”
记者：“这个综合价是多少钱呢？”
江宗佐：“这个大概1元5左右。”
江宗佐和其他十几个人在这个加工厂专门负责收购原料。在收购最繁忙的时候，他们每天要收几十吨的柠檬。因为数量巨大，无法将柠檬仔细分级。他们只能靠目测与农户商量一个均价。因为，没有明确的标准，他们经常因为评定的均价与农户的心里价格有出入产生分歧。
李骞：“他的果子比较差，大概是三级果占大部分，等外果又占一部分，他的等外果，我给他少算了一点，尽量给他往三级果上抬，然而，他反过来一开始说，你怎么会这样？我这个果怎么一二级果没有？我说，你确实没有，你让我怎么打给你一二级的果价呢？”
与加工厂发生争执的农民不只一个人。在3月份交柠檬的时候就因为工厂把等外果的价格由6角降到3角钱，许多农民跟工厂发生了争执。加工厂负责收购的工作人员觉得无谓的争执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而农民觉得自己的意见不能得到工厂的重视。
农户：“如果是个人反应的问题，我一个人向厂家反应的问题，他们不会理睬我。”
农民们认为加工厂现在成了惟一的销路。自己与工厂做生意时很被动。既然工厂限制他们把柠檬往外卖，那加工厂就必须按照外边的市场行情给一个合理的价格。为了让农民自己的意见得到加工厂充分地注意，2004年底，在瑞丽市柠檬办的鼓励下，当地上百个种植面积比较大的农户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柠檬协会，要分散种植统一销售，为自己争取共同的利益。
农户：“产量高了，如果公司在价格上有些方面不恰当的地方，我们可以去协调。协调不了，我们可以通过我们协会组织到全国各地，我们去销售。我们不怕，因为我们的力量大起来了，我们不怕了 。”
农户：我们的条件还没成熟，因为我们种植提高果质这方面的技术还没有。优质果能达到20-30%，算高了。等将来，我们果质提高了以后，我们再跟他们讲，要是不行，我们卖出去都可以。
2005年9月23日。
今天是我们采访的第二天，因为这一季柠檬的收购价还没有完全确定，柠檬协会召开会议，要与厂家商议调整今年的收购价格。这无疑决定着农民全年的收入，农民之间的讨论也很激烈。
农户：“按公司来说，价格应该是提高点。如果果子差的，他们就给几角钱，就不好了。因为农户来说，像他们200多亩种下来，光那些几十吨的差果几角钱1公斤，你再好，能种多少钱？你说鲜销果能有多少？一棵树鲜销果有40个就了不起了嘛。”
一部分农民觉得目前大多数的柠檬都是等外果，应该提高次果的价格，才能保证利益。而另一部分农民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农民：“差果我认为没有谈的机会。您认为好果价格有谈的机会？你种的差果公司本身收的标准就不是这个。你说对不对？”
截止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协会里农民之间的意见仍未统一，也没跟加工厂达成共识。
2005年11月5日柠檬协会给记者打电话，经过几番讨论，协会与厂家商定，今年一二三等果的价格还照旧是1.8、1.6、1.4元1公斤。把达到鲜食标准的柠檬单提出来，价格为2.8元1公斤。优质果比年初的价格高了1元。农民拿到了与外边市场相同的价格。预计明年瑞丽柠檬的种植面积将由现在的34000亩再增加2000亩。
